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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被你骂的淘宝客服,可能是位残疾人

那个零点到来之前,当剁手党们躲在被窝里时刻准备着血拼时,有一群残疾人,也备好了红酒,“磨刀霍霍”。不过,与钱包即将被掏空恰恰相反的是,他们正在等待着的是三倍工资的到来。

这群残疾人,就是最爱隔着屏幕喊你亲的淘宝客服。作为阿里巴巴“云客服”体系中的一部分,他们还有个特别的名字——“特云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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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被眷顾

“不顺遂”是李遇好人生前20年的一个简单总结。

出生在河南洛阳农村的李遇好,先天发育不良导致四肢畸形,从学走路时开始,就只能靠做木匠的爷爷为她特制的一把小椅子缓慢移动。


△李遇好借助小椅子缓慢移动

命运对这家人没有多少眷顾,家里住的窗户都是用报纸糊起来的。村里人可怜他们,就让他们住在废弃的土坯学校。

儿时,李遇好并没觉得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,直到有一次大人不在家,村里的小孩儿到家里来欺负她,她想奋力追出去却发现没办法挪动身体时,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同。

此后,她变得格外敏感,开始埋怨上天的不公:“人本来靠四肢生活,但老天没有给我留一点。哪怕给我一条健全的腿,让我可以一瘸一拐地走也行。”

最让李遇好揪心难过的是,父母总被村里人嘲笑“家里有个不会动的废物”。同村人不加掩饰的厌恶表情和高人一等的姿态,几乎把她压垮,她却连自杀都不可以,因为怕这样会给父母招致更多的闲话与委屈。


就这样熬到了16岁,朋友从深圳带回来一幅牡丹花十字绣,李遇好对刺绣非常喜爱。看到懂事的女儿难得露出对事物的渴望,妈妈就从拮据的生活费里掏出80元钱,给她买了。

没想到,这件在普通家庭里再通常不过的事情,竟然又给他们一家带来了伤害。

当村里人看到她在刺绣时,竟当着她的面对母亲说:“有一个不会动的闺女有什么好宠的,还花这么多钱买十字绣,简直糟蹋钱。”

受过多次言语伤害的李遇好怎么也想不明白,自己的不方便到底碍着谁了,无论她做什么都要被别人说,明明她也没犯错呀。

接下来,她一门心思钻研十字绣。因为双手不方便,所以会刺到手指,为了不让父母担心,李遇好总是悄悄地把血蹭在十字绣背后,然后用线遮住血渍。

当妈妈把绣完的十字绣裱好挂在墙上时,那些曾经嫌弃她糟蹋钱的人,再也没有说过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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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见美好

出生前20多年,李遇好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,只能靠家里的一台破电视机了解外面的世界。长大后,她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工作,但屡次努力得到的结果是,没有一个人愿意聘用一个残疾。

李遇好如今回忆起来,语带哽咽:“就好像你站在一个透明的房子里,周围都是路,但就是出不去,哪怕出去了也不知该往哪里走,毫无方向。”


“遇好”,是疼爱她的奶奶起的,老人家殷切地希望孙女能遇见好的医生治好病。

虽然现在病还没治好,但“遇好”这个名字也确实给这个倔强的女孩带来了一些好运。

比如,遇到一个好心的红十字会阿姨,把她带到了中牟县的残友培训基地内。

在这里,她第一次见到,有这么多人和自己有着一样的境遇。

出生三个月就患上小儿麻痹症的周奕好,在美甲店工作四个月,最后只拿到200元的薪水;

王燕钊曾是体育生,17岁因为一场车祸失去双腿,多次自杀未遂;

冯正凯因为不会走路,小时候被小伙伴当马骑……


△王燕钊和周奕好在基地相遇相爱,手牵手一起走

在这里,他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,而且都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钱。李遇好疯狂地想留在这里,对她来说,生活已经没有了退路。

云客服这份工作对李遇到好来说,最大的困难就是打字。双手畸形,左手手掌90度向上翻,一开始,李遇好只能用右手的一只手指头,一分钟勉强打几个字。而云客服的入门门槛是每分钟至少打43个字。

好心的同学都说她不适合做云客服,可李遇好很不服气。她用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疯狂练习,除了吃饭睡觉,其他时间都在打字。


△李遇好用手指艰难地打字

这样辛苦练习了20多天,她的打字速度终于上升,这意味着她可以留在这里。

当工号下来的那一天,她逢人就拉着对方说“告诉你个好消息,我的工号下来了”,她大声说着这句话,仿佛能够一解她这么多年受过的委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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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正常对待

工作半年,李遇好遇到过很多无理取闹的客户。曾经,有个客户点进来之后,就直接大骂“你们这些官网客服都是混蛋白痴”之类的难听话。

但李遇好并不会为此生气,因为她觉得对方是把她当正常人对待了。一旦知道对面是残疾人,很多顾客都自动息事宁人或者要求换人。

李遇好说:“至少隔着屏幕,我觉得世界是公平的。”


以前没有工作时,李遇好从来不网购,所以她命令自己不许花钱。在基地拿到第一笔工资后,她第一时间给爸妈和奶奶分别买了一件衣服。

爸妈收到衣服后,骄傲地跟同村人炫耀:“同龄的孩子都不见得知道给爸妈买衣服,但是我的女儿就行。”

我们到基地采访时,恰逢双十一前夕,基地里的特云们都正处于紧张的备战状态。

今年是李遇好第一次参加双十一,为此,她已经准备了半个月,每天都在看直播教学视频,看得都不想睡觉。参与双十一的服务,对她来说,已经不仅仅是三倍工资,更是对自己工作能力的肯定。

穿梭在各个工位之间,正在给大家做指导的冯正凯是基地里参加双十一次数最多的人。

2015年来到基地时,他应该是云客服的第一批“小白鼠”。当时基地里只有10个人左右,完全是在没有老师教的情况下,用一次次的差评积累客服经验。

曾经,为了帮客户弄明白如何下单,冯正凯自己误操作花了1700元买下了订单物品,随后跟卖家协商了好几天才得到退款,这也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作为客户的心理。

2017年参加双十一时,冯正凯一天挣了两千元,当月创下了收入的最高纪录17000元。


△冯正凯正在为大家做双十一前培训

云客服是个磨脾气的工作,无端地收到差评和被客户辱骂,对他们说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。

“有的客户不认可我们的解答,只认自己心中的答案,就会很生气地开骂。”22岁的王燕钊印象中最深刻的是:

“有一个客户说前一天晚上喝醉,给别人的手机充了9000块话费,非要我们给他退款。

他应该去找机主协商,我也并没有权限给他退款。但不管我怎么解释,他都不听,最后他生气了就开骂。我很无奈,却也只能在那听着。”

如果是自己的原因,王燕钊会进行自省;但如果是无缘无故被骂,身经百战的王燕钊还是会生气,通常会用敲桌子或键盘发泄。

站在办公区,经常能听到敲桌子或者使劲敲键盘的响声。


截至目前,在中牟县的云客服培训基地里,已经有3000多位残疾人成为了特云。除了身体上的残缺,他们和其他线上客服无异。

即使也会遇到莫名的谩骂,但能对着屏幕像个正常人一样工作,就会让特云们觉得这是与外界相处的最好方式。